墩墩險些遭遇吳家毒手的那一日,也是辛映雪和娘家人見過的最后一面。
許是知道她將墩墩視作性命,又或許是猜到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。
所以在辛映雪發現墩墩丟了之前,辛家的人就在當日下午匆匆離開了塢城,前往辛映雪的外祖家中探親。
這一去就是兩個月,期間辛映雪逃過看不見的殺機,忍受了數不清的羞辱,從人人唾棄的蕩婦,搖身一變成為了盛淵王妃。
期間沒有得到過關于辛家的任何消息。
但就在半個時辰前,辛映雪聽說他們回來了。
郭延生一時有些語塞,組織了一下措辭才小聲說:“暫時沒有別的消息。”
“王妃的父親……抵達塢城后,先去了吳家,只是比咱們抓人的動作慢了一步,沒能見到吳家少爺。”
至于辛映雪的母親和其余人……
這些人全都在家中閉門不出,讓人想打探消息也暫時找不到門路。
郭延生為難道:“到底是王妃的家人,探子不敢過分靠近,在門后所說所為不得而知,但目前的確是沒有任何動作。”
在辛家人有明顯的動作之前,他們也確實是不好做什么。
辛映雪嗤了一聲慢慢的:“我父親一貫謹慎得很。”
“返鄉歸來塢城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,他肯定不會做什么。”
郭延生和穆嬤嬤等人都低下頭不敢言語。
辛映雪卻失笑道:“不過也不打緊。”
“讓人繼續盯著就是。”
“如果有人想見我,那就打發回去等我回來再說。”
在她想清楚之前,她誰都不想見。
塢城內搜查抓捕的緊張和百姓的歡呼雀躍形成鮮明對比。
辛家緊閉的大門后也是說不出的惶然和緊迫。
辛母眼里含著淚著急道:“當家的,接下來可怎么辦才好啊?”
他們當時著急離開塢城,是為了避開辛映雪關于孩子的糾纏不休,想著沒了那個倒刺一樣的孽種,辛映雪或許就會老老實實地當自己的吳家少夫人。
可誰能想到她居然能入了盛淵王的眼,還帶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當上了王妃!
等他們聽說這事兒的時候,距離辛映雪入盛淵王府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。
他們再從外祖家趕回塢城,一來一去時間全都耗費在了路上不說,被全家人都看好的高枝吳仁生還被抓了!
聽說要被處死!
辛秀才黑著臉不說話。
辛母哭著說:“我一直就說這是個心冷手狠的,遲早給咱們惹出大禍,你之前還不信!”
“你看看,現在是不是應了我的話了?”
“姑爺跟她可是做過夫妻的人,她翻臉不認就算了,現在還……”
“住嘴!”
辛秀才激惱地推翻了茶桌,怒道:“你說話之前也不想想她現在是什么身份了!”
“這樣的話是能說的嗎?!”
辛母惱道:“我是把她拉扯大的娘!”
“當娘的還不能說她幾句了?她難不成還……”
“她是叫了你十幾年的娘,可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做的!”
對上辛母愕然的目光,辛秀才冒火道:“她是為了那個孩子才跟吳家翻臉成仇的,你把孩子交到了吳家人的手里,你以為她就不記仇了?!”
“那個孩子現在是盛淵王府的小少爺,差不多被王爺當場親子一樣對待!”
“你還敢提這樣的話,就不怕給滿門招禍嗎?!”
辛映雪狠下心來連吳仁生的命都能要,把他們弄個半死不活也就是抬抬手指的事兒。
他們早就拿捏不住辛映雪了,辛映雪也不可能會聽他們的!
辛母無措地擦了擦眼淚,茫然道:“那……那可如何是好?”
“咱家全靠著姑爺提拔,就連錦繡都在吳家被提攜呢,萬一……”
“你快別說了!”
辛秀才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嗓子,在家里人都不敢出聲的喘氣聲中,陰沉著臉下了決定:“不能再得罪她了。”
雜草一朝飛天就是仙藥。
辛映雪一朝翻身就是他們無法招惹的人物。
他們只能全力修復好與辛映雪的關系,哪怕是不能太過沾上辛映雪的光,也絕對不能換來報復!
辛秀才沒心思回想在吳家遭受的冷遇,語速飛快地叮囑家里人。
辛母抽噎著點點頭:“行,我明天就去找她。”
“我是她娘,就算是看在孝道的份上,她總不能不見我吧?”
辛秀才心里的惴惴難以出口,想到現狀卻也只能黑著臉嘆氣。
境況兩相逆,誰能預測一句想當初呢?
如今只能盼著辛映雪還念過往的情分,也免得……
辛家在一片愁云慘淡中度過了漫長的一夜。
次日一早,辛映雪看著齊刷刷窩在馬車里的一大一小,忍不住笑:“王爺就這么困呢?”
盛淵王身量過大,哪怕馬車的小榻已經盡量打得很寬了,但這位爺裹著被子蜷上去的時候還是顯得異常委屈,長手長腳都找不到合適的去處,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。
而這個異常俊美的大團子懷中還窩著個小肉包子。
墩墩早起吃過一次奶,這會兒正在吹著小口水泡泡,窩在盛淵王的長臂中呼呼大睡。
盛淵王也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袖口好像染上了小家伙的口水。
盛淵王懨懨地瞥辛映雪一眼,把墩墩往懷里揉一揉,軟枕似的抱著閉上了眼。
辛映雪上車坐好,感受到車輪的轉動,彎下腰低聲說:“王爺別惱。”
“等到了莊子上,我給王爺支架子烤肉吃?”
盛淵王看起來興趣不大,過長的睫毛動了動沒吱聲。
辛映雪拿起一卷圖紙,笑著說:“我長這么大,還沒出過塢城呢。”
“這是第一次去遠處消磨時日。”
盛淵王背對著辛映雪抬起眼簾,聽到辛映雪好奇地嘀咕了一句不知莊子上都有什么,唇邊溢過一抹戲謔。
少見多怪。
去個尋常的莊子而已,這就覺得新鮮了?
不過……
他來了塢城以后,好像也沒去過什么地方。
嚴格地說起來,這也是盛淵王第一次出塢城。
盛淵王慢吞吞地調整了一下姿勢,轉過頭看著辛映雪。
辛映雪拿著展開的圖紙,笑瞇瞇的:“聽說這個莊子上有一處暖泉,是天生地養順著山口流下來的,很是特殊。”
“我問過卜大夫,暖泉對王爺的舊疾很有好處,加些藥材可就是現成的藥浴,王爺想不想試試?”
盛淵王懶懶地打了個哈欠。
辛映雪把圖紙合上,慢條斯理的:“咱們這次去莊子上能住小半個月,到時候王爺要是覺得舒服的話,不如每日都泡一會兒,權當是強身健體了?”
反正去都去了,試試總歸是找不到別的壞處。
盛淵王還是懶得理會,辛映雪卻耐不住少有的期待,自言自語嘀咕了很久。
辛映雪的視線落在墩墩的身上,似感新奇:“不知道墩墩能不能泡?”
“他這么小,洑水肯定不行,那找個木盆給他裝起來在水上漂?那樣能管用嗎?”
盛淵王想象了一下一個白嫩嫩的肉團子被裝在木盆里的場景,眼底掠起一抹興味。
可不等辛映雪再聯想出一些更豐富的,車外就有人低聲說:“王妃,辛家夫人帶著兩個女兒,朝著王府的方向去了。”
辛映雪笑色微僵,片刻后神色自然:“知道了,不必阻攔。”
到了王府,自然有人會把她們打發走的。
車外傳入的一句小插曲很快就被墩墩的小呼嚕聲沖散。
而除去了王府標記的馬車搖搖晃晃地走了足足一日,總算是在天黑之前抵達了目的地。
只是在下車之前,辛映雪就被氣笑了。
攔路的人理直氣壯的:“前頭是城主府的產業,閑人不許靠近!”
“你們都是哪兒來的人?”
“還不快滾!”